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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流年】我会来找你的(短篇小说)

时间:2022-04-30   浏览:0次

从摩托车到摩托车。都是车,都是沮丧透顶。先是清晨出门上工时,发现自己的摩托车不见了,只好赶车去挖树。本来11点钟就完了事,可以打道回府,却被另一家拉住,请连云把门前的两棵樟树移栽到屋后坡上,不过两个时辰的事情,却能得到50元(出工一天也只有70元),即使胃疼也值得。可他忽略了7月酷暑天气,午时的太阳毒辣蛮横,在发展大道等车,饿着的身体就疲软下来,神思也恍惚不清,眼前到处是淬火的光亮,刺眼、扎人。终于等到一辆中巴车开来,连云靠窗坐下。

迷糊中,噶——咣——中巴车一个急刹车,接着突然加速,狂飙起来,连云伸出脑袋,朝车后面看,一辆摩托车歪倒地上,一个男人仰面而躺。热风灌来,连云鼻子似乎嗅到一股血腥味道。

连云要求司机停车,说中巴车撞倒了人。司机不仅不听不停,反而加速,并回头骂连云是神经病。连云着急了,跳到过道上解释:是真的,你的车头挂倒了一辆摩托车,人躺——司机吼道:“你妈地造谣,疯子,滚下车。”更可气的是,从瞌睡中醒来的客人也证明司机没有撞人,嘲笑连云在说梦话。连云的头突然大了,跳到车门旁,强行推门,一路狂奔的中巴车仍然坚持到了终点才停车。连云要求司机回去看,司机不理,连云只好下车记下中巴车尾上油漆的电话号码。重新站在冒火的阳光下,一阵晕旋,他有些怀疑刚才看见的车祸——但,摩托车的确在“噶—咣”声后倒下,一个男人仰躺在地,而且正在路边,而且公路外正在大兴土木,一两个吊机在赋闲。不会错的。

谁造谣?谁是神经病?事实说话。连云回头去找倒下的人和摩托车,同是摩托车,终是不同。被撞翻在地的摩托车兴许被扶起,人被送进医院——多好的事情。再告诉那个司机,妥善解决——沮丧说不准就彻底烟消云散了。腿子没有先前的疲软,胃也不疼了,一步赶着一步。

回到发展大道,放眼一看,白花花的火星跳来跳去,它们立图遮掩什么,又徒劳又不甘心。有车远远地开来,连云停止脚步,等小车慢慢靠近,举起右手——但小车窗户紧闭,肯定不能看见他,或许看见了,并不想停。看着擦身而过的小车,右手合成一个喇叭挂在嘴边呼喊——你们看见被车撞倒的人吗?

连云扛起铁锹,继续哒哒地朝前走,应该不远了,就在吊机斜对着的公路旁。

近了,吊机与自己所在的公路已经平行。连云加大脚步,把吊机甩在身后,公路又恢复了旷无人烟,不仅没有车子,也没有人影。连云浑身湿透,看见左右分开去的公路,顿时傻眼,发展大道已经到了起点。歪斜在地上的摩托车了无痕迹,仰躺在地的骑车人不见踪影。连云回转身,吊机在眼中缩小成为一个果核。

连云左右踌躇,内心飘浮起愁云——难道真是看走了眼?又一辆中巴车摇摆而来,连云提锹上车,这次,胃尖锐地疼痛起来。

沮丧啊,沮丧透顶。

到家,连云就扑进厨房喝粥,一大海碗的稀粥留在晚上解暑,惬意不过,但空了午饭的肚子吵翻了天,留是留不住了,连云三两下解决完一大碗粥,肚子好受了些,嘴巴还是馋,捧起碗扣在脸颊,伸出舌头舔圆圈。

佳美刚好从菜园回来,瞥见连云,问——屁大的事,忙到现在才回来,连饭也没捞到吃的?

填进稀饭的胃囊好受多了,连云放下饭碗,拉住佳美,告诉她——自己看见司机开车撞了人,他居然跑了,还骂自己造谣生事,自己气愤不过,回头找被撞的人,结果——佳美盯着连云,满腹疑惑。

结果,什么都不见了。连云懊丧地皱眉,眼睛刚接上佳美的冷眼,恍然一悟,拍脑袋说,肯定是没有大碍,那个人又骑车走了。

你脑壳进水了啊?撞不撞车,关你的屁事,别人遇到这样的事,躲都来不及,你还寻回去,是你大爷——正骂得顺溜的佳美,满脸通红,双眼喷火,右手食指刚要翘到连云鼻尖上时,口袋里的手机响了,佳美的右手放下伸进口袋。

魏哥啊,已经进村了?啊哈,到底把妹子放心上。佳美转过脸,又恢复刚才的愤怒,口气刚硬地吩咐——搬菜上车去,车已经来了。

连云横了佳美一眼,哒哒地朝菜园走去。佳美哎哎地喝令——该你忙的,完全不得法子。连云回头,接过佳美递来的独轮车,佳美却并不跟着走,转身回屋,连云恼怒了,他看不得佳美在那个菜贩子跟前的媚相,放下独轮车,径直朝前走。佳美在后面喊——我手里端了水,还有烟,怎么推车?连云只好回身重新推独轮车走。

菜地全部是西红柿,刚刚泛红的西红柿,已经装满了几个大麻袋,立在菜园头。连云把麻袋放在独轮车上,再推到公路,装上车码好。菜贩子与佳美在车旁说笑,佳美手里的茶壶放在地上,菜贩子一手夹烟,一手握着矿泉水瓶,他突然凑近佳美脸旁,佳美啊哈一声,跳到一边,笑着说——魏哥真会开玩笑。菜贩子跟着凑上来,连云忍不住了,喊佳美一起下麻袋上车。

菜园小,不过半个时辰的事情。菜贩子丢下烟屁股,招手佳美,佳美看了看正背身离开的连云,凑上去,菜贩子一把拽住佳美,连云似有感应地回头,佳美又啊哈着挣脱,菜贩子朝佳美摇摇手,上了车。

你不要把菜给那个人了。连云回家就朝佳美摊牌。

什么意思?他的菜价比其他人都高,我肯定要给把菜给他。佳美又瞪起了双眼。

他是流氓。

瞎屁,你什么都没抓到,就会给自己抓绿帽子戴,不过开开玩笑,你就当真。

连云摔了杯子,火还没有发出来,佳美又数落起他玩心计,编了一个莫须有的撞车故事,故意耽搁大半天,害得她一个女人家在酷热的菜园摘菜装菜。

连云争辩——不是编的,是真有其事。

七月天,天黑得晚,越想越气愤的连云,脑海中闪过吊机,就起了回去找吊机师傅询问的念头,他想确定——不,是证明,的确发生过车祸。

借了摩托车骑到发展大道上,吊机果然还在工作,连云问师傅——下午两点时,斜对面的公路上发生了一起车祸,被撞的人去了哪里?

师傅伸出脑袋——啊哈,车祸?我以为他自己摔倒的,谁撞的?

连云有些激动,耐心与师傅交流。师傅说:“这些天太热,我一般是下午四点多钟才出来工作,车祸——按你说的时间,我正在棚子里休息。”师傅指着黄土坡那边,连云看见一些树,连绵成一道墨绿的屏障,兴许,棚子就在屏障后面。“不过,今天我赶工,提前了,看到睡在地上的人,叫来120……那个人仰躺,又没有出血,我还闻到酒气……以为是醉酒摔的。”

他的车呢?

120在他手机找到家人,开走了,怪,你说是车祸,摩托车好好的。

当然是车祸,人倒地上是实在,你都看见了——我千真万确地看见一辆中巴车带倒了摩托车尾部,当时司机急刹车差点把我的头撞了。

师傅笑笑,缩回脑袋。连云在挎上摩托车的刹那,想起先前看见刷漆的手机号码,一一按出,告诉那个司机——你的中巴车的确撞倒了人,不过,他的摩托车好好的,估计人也好好的。司机气急败坏,在手机里破口大骂连云疯子、王八蛋。

连云回去告诉佳美,说下午他没有编造什么故事,确实因为看见一个车祸才耽搁回家时间,偷懒耍滑之说纯属扯淡,佳美你还什么话说。佳美斜睨着眼睛,问,你想要吵架?连云梗着脖子叫道:说真话,干真事,我好好的菜,哪里都有人买,卖那个流氓不干。

我拾掇的菜地,我说了算。佳美双手叉腰,火气十足。连云暴跳如雷,唾沫飞溅,我不干,他想占便宜,没门。

你,你——有钱不知道赚,真是笨——谁占你的便宜,你算老几?佳美气得浑身发抖。

第二天,还是热,没了太阳的闷热,连云很早就扛了铁锹到村口公路边等车,还是昨天那辆撞人的车,摇摇摆摆地开来,却从连云身边擦身而过。连云跺脚骂娘,脖子与额头都是汗,好歹,一刻钟后,又一辆车来了,连云气呼呼地爬上去,询问司机——刚走的那辆车的司机姓名?

司机回头瞟了眼连云,问——干什么?

我刚才招手上车,他不带客,我要举报他。

司机嘿嘿笑了,从鼻腔里出来的笑声,短暂而钝重,传到连云耳朵,似乎在骂扯淡。连云坚持询问,司机懒洋洋地报出姓名——连学军。还与我一个姓,连云不禁嘟哝,咱们连家有这么不地道的男人?他这是玷污了连家的姓。司机显然不耐烦了,不停地骂天气闷热,骂车内烦躁。车内的客人也愣着冷眼瞧连云。连云住了嘴巴。

在港湾水库边挖树,连云第一锹下去,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号传来,接着是参差不齐的哭喊声。又开始了,昨天晚上吵了一夜——住在港湾水库附近的田小民苦着一张脸叹息。连云提起铁锹,伸长脖子朝哭声方向看,随口问,好象就在附近,怎么死的?

好喝酒嘛,中午在朋友那里被灌了几个小时的酒,骑摩托车在发展大道上乱闯,不想摔倒了,后被人看见喊120来,送医院,当天晚上就死了。

发展大道——摩托车摔倒——120送医院——连云心中一惊。赶紧问,是不是昨天下午两三点钟的事?他是不是后脑勺着地?

看着众人惊奇的目光,连云有些激动——他不是自己摔死的,是被车挂倒落地死的。

众人沉默,俯身在手里的铁锹和镐上。连云却管不住自己的喉咙了,语无伦次地开始诉说,昨天的车祸见闻。

瞎屁什么?工头跑来,不耐烦地呵斥连云,关你的屁事,你只管把这些树挖好栽好,耽搁了工,就是耽搁你的收入。

怎么没有关系?我是车祸见证人。

连云的一本正经,惹来一阵放肆的嘲笑,两三个工友摸连云的脑门,捶他的肩膀和后背。工头踢起一块土疙瘩,骂道:什么东西!蠢驴,你见证个球,抓紧时间挖树,看样子要下暴雨了。

连云下去的铁锹带着气,在树根周围霸道地掘土断根,连云的心中却炸开了锅,委屈、不平、气愤、恼恨,还有丝丝伤感堵塞在胸腔里,来来回回地冲击,浑身躁热,连云的上衣完全贴在后背上,双腿也汗湿了。

哇——呜——啊——啦——阵阵号哭在耳边零乱、变声,连云不用看,就能辨别出起伏如山峦的号哭里,有悲痛,有气愤,有疑问,还有软绵绵地甚至算不了伤心的仅仅摆个样子的陪哭。连云就想,软绵绵的啊啊哭声中,除了请来的专业从事陪哭的客外,也有并非沾亲带故的,比如,那些一起喝酒的人,贪图一时之快,不计醉酒后果,可他们来了吗?要是来了,死人的家属还不会扒了他们的皮——这样一想时,连云又骂自己了,自己还真给这些糊涂人骂糊涂了,醉酒是醉酒,可是那个名叫连学军的司机的确挂了摩托车尾部,才导致醉酒人后脑勺着地死亡。连学军居然不承认,还怡然自得地开车骂人挣钱,他应该来哭,来陪罪认错。

一阵风袭来,穿透树枝缝隙,扑打在热烘烘水淋淋的身上。连云站直身子,缓了口气。又一阵一阵的风灌来,天空突然暗了,树枝上下左右地跳动,很激烈。工头吩咐,要下暴雨了,快收拾工具走。刚到东家,暴雨摔打在地,亮晶晶的水花一朵赶着一朵盛开。

连云他们聚在东家一时走不了,东家在堂屋门口摆出桌子,放上纸牌,工头他们几个玩起了纸牌。连云上了趟厕所,在门檐前台阶上支棱着耳朵听,又跑到屋后,掏出手机,拨响号码——喂,是连学军吗……我没有造谣生事,你昨天下午撞的人死了……我不是疯子,把他换做你,你想想……我不干什么,就是要告诉你,人死了,你要来给撞死的人赔罪……我是见证人……

连云看着手机上的结束通话四个字,心中的气恼再次冲灌胸膛,人都死了,那个连学军居然还骂自己造谣生事,大骂自己蠢猪,还威胁要宰了自己。你才不是个东西,连云对着手机恶狠狠地骂道,老子就是跟你掰上了。

暴雨没有停的迹象,连云坐在后门口,隐约的“哇哈——哟啊——”哭声又在耳边鼓噪,连云的心突然就疼了,他想起在堰塘中挥舞的小手,只剩下一点指尖,他不会游水,但毫不犹豫地下了堰塘,朝指尖伸手去抓,什么也没有抓住,反而把自己卷进了水中,他张开双臂在水中扑打,很快,父亲来了,把自己捞上来,连云指着堰塘喊了声姐姐,父亲扔下他,再次冲到水里,很久很久,姐姐被捞上来,她已经死了。

母亲抹着眼睛,坐在地上哭,边哭边捶打着双腿,哇哇几声后,唱了一些句子,就坐下叹息发愣。连云感觉到,母亲并非那么伤心,父亲也是,因为姐姐痴呆,都十三岁了,嘴边整天挂着涎水,大小便都料理不好。他们肯定不是真伤心的,如果真伤心,他们一定不会放过那个小子。连云问过他,我姐姐是不是你推下水的?那小子好歹不承认,百般抵赖,只说姐姐平白无故地抢了他的东西,一口气跑到水塘边,一脚踏空,掉进了水塘里。你为什么不救她?连云抡起拳头。那小子瞪起双眼——我不会游水。你不会喊人来救啊?连云的拳头落在小子身上。我不是喊你来了?那小子藏在他父母身后,他的父亲是大队队长。

你应该下水救,边救边大声喊人,早一点点,我姐姐不会死的。

队长脸相严肃,说小孩子不要乱说,又没有证人,大人已经解决好事情。连云在家中看见整头猪,还有新鲜的鱼,还有一辆崭新的永久牌自行车。父母在姐姐下葬时,又哇啊地哭号,捶足顿胸,连云一百个肯定,他们并非真正地伤心,他们已经放弃那个小子了,姐姐可以不死的,如果那个小子大声喊救命,或者他伸手给在水塘里挣扎的姐姐——但他什么也没有做,转身找来自己,白白耽搁了时间,姐姐才死,那个小子要来给姐姐赔罪。是的,姐姐可以不死,假如父亲先救姐姐或者说自己痴呆……连云一阵冷颤,他觉得是自己夺走了姐姐的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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